热门关键字:经济学家    部委学者

公众号

公众号

手机网站二维码

手机网站

热门

专家观点

当前位置:网站首页 >> 专家观点 >> 查看详情

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院长白重恩:要帮助企业统计碳足迹,合理制定规则和减震措施

浏览次数:682次      更新时间:2022-11-25 22:20:21

 

  8月20日消息,由中国财富管理50人论坛举办的“2022夏季峰会”在京举行。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院长、中国财富管理50人论坛学术委员会主席白重恩出席会议并发表演讲。

 

  白重恩表示,应对碳关税,我们需要让这些政策的措施可以更好统筹,不有过多的政策叠加,也要防止政策套利,尤其是帮助企业能够很好统计碳足迹,以及它已经为碳排放支付了多少成本。

 

 

  白重恩强调,我们可以制定规则,比如说每个月到一定时间自动交易,如果不主动交易的话,有什么程序让你自动交易等等;当价格有过高波动的时候,我们可以设计一些减震措施,来对大家的影响比较平缓。最大的难题是部门间的协调,把排放权市场变得更加有效,让排放成本传导到电力市场,最后所有人做投资决策、消费决策的时候都考虑到排放成本。

 

 

  以下为嘉宾发言全文:

 

 

  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院长、中国财富管理50人论坛学术委员会主席 白重恩

 

 

  各位嘉宾、各位听众:

 

 

  大家上午好!

 

 

  很高兴有这样的机会跟大家分享,我的大题目是电力市场和碳市场之间的融合发展,一个很具体的建议是改变碳排放配额初始发放方式,希望通过这样的初始发放方式的改革可以推动碳中和事业更加高效的前进。

 

 

  前面陈理事长讲了碳市场,他对“双碳”的事业描绘了一个非常广阔的前景,特别是他说到碳中和这个赛道是既长又宽、又厚,这给我下面讲的内容提供了特别好的大背景。

 

 

  因为这个赛道长,所以我们叫做长远的规划,尤其是在电力市场上有一些发电的方式,比如说煤电发电的方式,一个煤电厂生命周期40周年左右,从现在到实现碳中和目标还有38年,已经短于一个煤电厂的建设周期了,如果我们不及早规划,如果我们现在建了煤电厂,到时要被迫提早退役,提前折现就会非常严重,成本就会非常高。所以我们需要有稳定的预期引导怎么做这些长期的投资。

 

 

  煤电之外,因为电力市场是统一的市场,如果煤电市场遇到刚才说的问题,就是长期计划的问题,其他的绿色的电力、其他的电力发展也会受到影响。所以长期来说,我们有一个可预期的制度框架,就特别地重要。

 

 

  从宽和厚这个角度来说,因为我们有很多种发电方式,很多种节能环保的方式,有很多种的绿色方式,包括投资、创新、消费、生产。那怎么在他们之间进行有效的资源配置这也是需要考虑的问题,这也需要给我们有一个稳定的制度框架。

 

 

  除了投资以外,消费,绿色消费,买冰箱未来会怎么样,选择买什么样的冰箱等等,都会受到整体制度框架的影响。

 

 

  我想讲的是,我们怎么来让我们整体的制度框架变得更加合理,来让我们更加地做长期规划,可以让我们更好地在宽和厚的赛道上配置各种资源。

 

 

  我们来看我们遇到的一些问题,刚才说了我们需要这样一个制度框架,但是这个制度框架不是很完善的时候,我们遇到了什么问题?

 

 

  大家记忆犹新的2021年的拉闸限电,最近因为气温特别高,空调用电又多,工业生产的用电又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影响。那怎么在电力供给紧张的时候,怎么配给电力使用就变成了很大的问题。

 

 

  2021年的拉闸限电对很多的企业造成了很大的损失,是因为我们的配置是基本行政手段的,一定程度上上面定了总体的目标说今年发多少电,用多少能源,层层分解,到了基层政府就分解到企业头上。基层政府要想非常有目的性说哪些企业停电成本低就少用电,停电成本高的就多用电,做到这样对政府要求实在太高了,要对各种各样生产的程序都有非常深入的了解,很难做到。但是如果我们有价格机制就可以比较好配置短缺的电力,有些企业停电一次生产线完全毁掉,对他们来说成本非常高。也有一些不那么极端的,停电一次重新开启需要3天的调试时间才能让产品的质量稳定,对他们来说停电成本也非常高。但是另外一些企业停电成本就会相对较低一点。如果用价格机制,那些停电成本高的企业宁愿付高价也要保证供电稳定,需求可以得到满足,而停电成本比较低的企业,当电价上涨可以少用电,把电腾出来让需求比较迫切的企业来用。电价合理的调节就非常地重要。但是,要电价调节阻力是非常大的。

 

 

  既然电这么紧张,如果我们再做传统的发电设施的建设,比如说煤电的建设,用最多可以是38年,除非我们捕捉二氧化碳的技术有突飞猛进,现在大家看不到这样的前景。所以几乎所有的设计中都是说最终煤电要退出市场。它的生命周期是48年,而我们要达到碳中和只有38年,所以做进一步的投资煤电效率是有问题的。

 

 

  那我们就希望用清洁的电力,比如说风电、光电等等。但是我们清洁能源投资能力很强,但也遇到一些生态的约束,有些地方适合于做风电,但是生态规定说不能做。但总体来说,它的约束是我们的消纳能力。我们发了风电和光电,因为它不是稳定的电源,所以电力系统消纳不稳定电源的能力还是需要有很多建设的。

 

 

  那为什么消纳能力现在没有突飞猛进呢?我们在不断地进步,但为什么还有障碍呢?一会儿我会跟大家分析,跟我们的定价体制有什么关系。

 

 

  还有碳关税。欧盟已经在讨论征收碳关税,尽管他们的措施有变化,最终实施时间也还没有最终确定,但是几乎可以肯定最终要实施碳关税。碳关税对中国出口欧盟的企业可能就是一个很大的负担,因为我们的碳定价是比较低的,欧盟碳关税设想是欧盟企业要为排放每一吨二氧化碳支付100欧元的成本,通过各种各样的渠道最终传导到用电企业。但是,中国的企业成本中碳定价还没有得到充分的反映,这中间的差异欧盟的企业认为对他们竞争不公平,所以他们的议会就说我要把中间的差异100欧元和我们现在碳价大概是40元、50元人民币之间的差价变成它定碳关税的基准。如果是这样的话,在国内保护企业不让他们成本增加,但是出口的时候全部以碳关税的形式体现出来。所以等于国内其他行业碳排放企业,出口企业没有承担,最后欧盟关税把这些全部拿到了。

 

 

  这些都是我们面临的问题,拉闸限电如果用价格机制分配电力,效率会更高一点。另一种办法就是现在扩大电力的生产,扩大电力生产新的能源消纳能力还不够,我们就扩大煤电的生产。煤电的生产建设周期很长,而且要提前退役成本就会很高,等等问题。最好的就是用电价来调节,但是电价调节就希望电价一定程度上可以反映排放的成本。新能源使用效率低,来自于消纳能力现在还不够,消纳能力为什么还不够呢?一方面电网需要改造,我们需要建设配套的网,因为新能源发电的地方跟传统的发电的地方不一样,本来电网是服务煤电的,现在有新能源在另外地区,所以新建电网有成本。要建设储能和调峰能力,新能源不稳定,所以要变成稳定的电源,要储能、调峰,这个成本谁来承担。电网在多个发电源之间切换的时候需要有高度的安全性、智能性、稳定性,这也对电网提出了很高的要求,本来切换时间就不够了,现在要更精准用毫秒级的时间在不同电源间切换,这需要的投资是非常多的。

 

 

  但是这些成本谁来承担?如果电力的价格中不反映这些投资的成本,那电网是没有积极性投资的。你可以押着他投,但是长期不可持续。所以我们希望配套的网络的建设,改善电网的智能性、坚强性的成本在电价中得到体现。

 

 

  分时电价,白天光比较充足,晚上没有了,能不能通过定价引导使用者,尤其工业使用者在光电多的时候多生产,光电少的时候少生产,这也跟价格优关系。

 

 

  要让价格可以合理,要不同的时间定不同的价格,不同的地区定不同的价格等等,要让价格变得合理,就希望价格和碳排放的成本能够更好地联系。

 

 

  碳关税几乎是迫在眉睫了,因为欧盟现在的版本是说2027年初开始征收,明年开始中国出口企业要报数据,即使是2027年初征收,从现在到那时候也只有5年时间。要做好一系列准备,需要每个企业能够以可信的方式报告碳足迹,在生产过程中排了多少碳,也要以可信的方式报告它为这些排放已经支付了多少成本,那么计税的时候就有了基础,而这些基础设施的建设我们现在还没有开始做。

 

 

  我们现在有多种多样的减排的方式,包括碳排放权的交易、碳税有一些讨论,绿色电力、绿证、补贴、碳金融等等各种各样眼花缭乱的政策手段,但是他们之间没有很好的协调。要让一个出口的企业统计从碳排放权交易中支付了多少成本,碳税中有多少成本,绿电用了多少,绿证支付了什么样的价格,补贴得到了多少,从碳金融中得到了什么样的收益等等,其实对企业来说是非常非常困难的。

 

 

  如果我们要应对碳关税的话,我们需要让这些政策的措施可以更好统筹,不有过多的政策叠加,也要防止政策套利,尤其是帮助企业能够很好统计碳足迹,以及它已经为碳排放支付了多少成本。

 

 

  上面讲的这几个问题:拉闸限电的问题,新能源消纳能力不够的问题,应对碳关税的问题,都要求我们建立一个比较完整的碳定价的体系,在这个完整的碳定价体系,电力价格和碳的价格一定要有联动,否则就不能解决我们面临的很多问题。当然,这里面电价是特别重要,因为我们的二氧化碳排放中很大一部分(40%几)是来自于发电,如果把这个问题不解决,那么减排要实现碳中和是非常困难的。

 

 

  电价要反映排放的成本,就应该和碳定价统筹选择,但是改革电价的阻力是非常大。2021年拉闸限电的时候终于推动了多年电价的浮动,允许了一定的空间。对于工业用电允许它有一定的浮动,但是对于消费者的用电,居民的用电,基本是很难动的。原因就是当你电价改革了以后,如果电价反映了排放的成本,电价就要涨上去。涨上去对使用电力的用户的成本就会上升,消费者显然不愿意接受这样的改变。生产者也担心这样的成本上升了,是不是让他们失去了全球的竞争力。

 

 

  我们有什么办法解决这样的问题呢?现在的市场是怎么安排的呢?我想集中看碳排放权交易的市场,还有碳税等等其他的时间关系不一一说了。我们就看碳排放权交易市场。

 

 

  去年7月份我们开始的,现在是从电力行业开始试点,怎么交易的呢?我们是有一个非常复杂的公式计算每一个电力行业每年能拿到多少排放权的配额,这个配额根据公式它可以拿到多少,是免费给的。但是有的电力企业需要用的排放权比较多,生产技术比较落后,排放强度比较大,所以分配给它的排放权不够,它就要在市场上购买。另一些企业技术比较绿色,排放比平均值要低,就会有多余排除权出售,这设计似乎很合理,有需求方、供给方、有交易,建立了市场可以有交易。大家知道,我们排放权的交易有多大量呢?大概1亿吨,我们全年二氧化碳排放量有100多亿吨,通过碳交易市场交易的排放权比到碳排放量的1%,非常小的交易量。我给了排放权,尤其是一些国企电力企业,它基本不会把排放权拿出去卖,也造成交易量特别小。

 

 

  还有电价应该反映碳排放的成本,碳排放成本怎么反映呢?排放权交易价格应该是碳排放成本的一种体现,这个价格现在比较低,未来可能会变化,但不管怎么样这是一种反映碳排放成本的体现。

 

 

  那么电力企业是免费获得了这些排放权,价格涨上去了,下游的用户在承担成本,电力企业电价涨了,但是因为排放权免费给电力企业,它的交易需求只在边际上,总的交易量比到总排放量的1%,所以那个交易对电力企业的平均成本,在边际成本会受到影响,但对它的平均成本几乎没有影响。而我们的电力定价很多企业是考虑平均成本的,因为电力是价格管制的行业,企业没有动力推动电价的改变。即使我们电价改变了,分配也不合理,因为终端用户承担了所有的成本,而发电企业电价涨了,排放权没有支付成本,分配也不合理。

 

 

  这样的分配不合理就带来了电力改革的困难,因为终端用户说你增加了我的成本,凭什么?而且还影响了我的竞争力。这样的问题就使得我们整个的体系设计得很好,但是实际运行不了。

 

 

  那有什么办法来解决它呢?刚才陈理事长讲了非常重要的整个的大的框架,但是这里面一个关键点就是在这里,我们想象把排放权方式做改变,不是把排放权给发电企业,而是把排放权给用户,包括消费者、用电生产者。给了用户以后,发电企业发电要排放,就需要排放权才能排放,怎么办呢?从市场上收购这些排放权。如果市场运行很有效,那么就会定出一个价格,然后发电企业的排放权的需求可以通过收购来获得。那么发电企业会不会很不高兴呢?当然是,现在免费给的,但是后面通过收购有成本。但是如果允许电价随之调整,收购排放权的成本就可以有电价的调整来对冲,所以对发电企业并不会产生特别大的负面冲击。但那些排放很严重的企业会受到影响,就像现在碳排放交易制度也会对他们产生影响一样。这是一个对发电企业的影响。

 

 

  对用电企业,当排放权价格上去了,电价随之上涨。但是另一方面,它免费获得了排放权,排放权价格上涨了,出售排放权的收益就上涨,这两个可以设计好的话是可以很好对冲。

 

 

  所以用户企业成本上去了,由排放权交易价格来对冲。发电企业成本上去了,购买排放权成本上去了,由电价上涨来对冲。大家都得到了对冲。当然,那些效率特别低的企业不能完全对冲,这也是我们设计的目的之一。

 

 

  如果我们做这样的改变,首先各方的收益和成本得到了对冲,对大家的影响不会太大。电力价格涨上去了,出口企业用电支付比较高的价格,在欧盟碳关税的时候,成本上去了,跟欧盟价格差比较小,关税也就不用交那么多。这是这个机制希望可以起到的作用。

 

 

  当然,还有很多其他建议。很多人认为现在排放权交易市场运行不完美,一个是用碳税来替代排放权交易,不再做排放权交易,就征碳税,排放一吨二氧化碳征多少税。理论上跟排放权交易市场起到的作用类似,但是有很多细节的差别。但是有一个问题是征碳税以后,用户的成本,碳税成本反映到电价去,电价上涨,用户负担加重,用户得不到对冲。那么有说一边征收碳税一边给补贴,让他们不至于受到很大冲击,补贴就带来的问题是怎么来定补贴的量。如果排放权价格上涨了,卖排放权的收益也涨,电价也涨,两个正好对冲。但是一般碳税是比较早就决定了,而排放权的价格浮动可能又跟补贴的不一致,所以补贴的量比较难定。另外就是补贴一旦给了,很难退出。而我刚才说的设计是有一个自然退出的,随着碳中和的实现,最终排放减得很少了,每年排放权的发放也就很少了,所以那种补贴也就逐渐退出。

 

 

  另一种方式是说排放权不再免费发放,由国家拍卖,因为有拍卖,电力企业面临成本价格也会涨,但是拍卖和碳税有同样问题,拍卖以后,终端用户负担增加了,怎么来对冲,对冲的困难跟刚才是一样的。

 

 

  下面有很多细节问题,怎么分配,把排放权分配给用户,消费者、生产者,怎么分配呢?按照谁最终承担成本的比例来分配,用户用多少电,然后它购买消费品,消费品生产者用多少电,电成本转移到用户那里有多少,可以有大概匡算。当然,消费者之间不是你用电多了就多给补助,而是平均分配,这也鼓励人们少用电。生产者投资成本增加了,我们给他一定排放权对冲。出口生产者不需要给他对冲,因为即使对冲了,关税也会把对冲效果抵消。

 

 

  实施上市场运营要更加有效,电力企业担心当排放权分给众多的消费者、使用者的时候,交易会怎么样?我们可以定很多规则,比如说每个月到一定时间自动交易,如果不主动交易的话,有一个程序让你自动交易等等,当价格有过高波动的时候,我们可以设计一些减震措施,来对大家的影响比较平缓。最大的难题是部门间的协调,我们有管电力市场的,管排放权市场的等等众多部门之间怎么协调,这可能是现在最大的堵点。所以如果可以实现部门间有效的协调,把排放权市场变得更加有效,让排放成本传导到电力市场,最后所有人做投资决策、消费决策的时候都考虑到排放成本,再做一些安排,使得这样的机制不会产生过大的短期冲击,我相信我们的“双碳”目标的实现会更加高效。

 

 

  谢谢!